欧洲杯 1/4 决赛引发的足球与艺术对话：毕建业谈西班牙夺冠前景

■毕建业-

■ 周博文-周

这次对话始于7月7日的一次闲聊，那天正好是2024年欧洲杯四分之一决赛当天，我们在画廊里兴致勃勃地预测当晚欧洲杯的结果，讨论各种与足球有关的有趣事情。从欧洲杯开始，我们的话题逐渐转向足球和艺术，并与艺术家毕建业进行了深入的对话。

毕建业2015年总决赛 布面油画 164×150cm

■周：你好毕建业，我们先来预测一下，今天是欧洲杯八强赛西甲球队代表的民族，你认为西班牙、法国、英国、荷兰四支球队哪支会夺得欧洲杯的冠军？

■比：西班牙夺冠。巴斯克和加泰罗尼亚地区球员的完美组合，球员的表现超出预期，给人带来很多惊喜。看一支才华横溢、富有创造力的球队夺冠，比看一支功利主义的球队夺冠更令人兴奋。

毕建业对话当晚欧洲杯赛程截图。当时没有半决赛球队。截至发稿时，西班牙和英格兰将在今晚（北京时间2024年7月15日凌晨3点）进行决赛。

■周：你肯定是个足球迷吧？我还听说你闲暇时会参加一些足球比赛。看来很多艺人都很喜欢足球。你在足球场上踢什么位置？

■毕：小时候我完全不懂足球战术，能记得的只有几个球星和他们经典的进球。小学时，我的铅笔盒里有一张乔治·维阿身穿AC米兰球衣的照片，谁能想到一个球员能当上一国总统。第一次定闹钟熬夜看大赛直播，是1998年世界杯，那时候是暑假，决赛中，一个叫齐达内的人用两个头球战胜了巴西队，直到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决赛中发生了前罗纳尔多抽搐口吐白沫的神秘事件。进入大学后，我开始踢球、看球，在场上我可以踢边锋，也可以踢边后卫。

毕建业 午间训练 2014 布面丙烯 150×200cm

■周：作为球迷，您喜欢哪支球队或者哪位球星？

■毕：本届欧洲杯，我最喜欢的球员是西班牙的亚马尔，16岁的他有着一张稚嫩的脸，笑起来露出满口洁白的牙齿和牙套，不仅能为国家队首发，还能在比赛中有惊艳关键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16年前的一天，梅西在诺坎普训练后被安排拍摄宣传片，几位球星会给一个随机分配的孩子洗澡，当刚满20岁的梅西进入摄影棚时，看到地上放着一个大浴缸和几瓶沐浴露，还有一个光着身子的婴儿睁着大眼睛盯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后来在婴儿妈妈的帮助下，他们顺利完成了拍摄，随后就有了最近这张梅西为亚马尔洗礼的照片在网上疯传。

巴萨俱乐部社交媒体截图

这张照片拍摄于 2008 年，是巴萨基金会与《每日体育》联合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募集善款的特别活动的一部分。梅西、内马尔和其他巴萨球员是这次活动的主角。一张梅西为黑人儿童洗澡的照片被发布在社交媒体上。照片中的黑人儿童正是今年大放异彩的足球新星拉米尼·亚马尔。

活动照片最早由内马尔父亲发布到个人社交媒体账号，随后被巴萨发现并转发，这张照片也被民众普遍解读为梅西是亚马尔的“教父”。

■ 周：因为我去年也参与了您个展《闪亮的獠牙》的策展工作，发现您的作品几乎都是放在对抗或者冲突的环境中，那么您的创作跟足球有什么关系？您的绘画也是基于这样的语境吗？

■毕：在我看来，它们都算一个主题。足球在各个层面都有竞争和冲突。场上球员最直接的身体对抗，场下教练团队的头脑风暴，俱乐部之间的爱恨情仇，国家之间的竞争，各个足协的利益西甲球队代表的民族，政治的黑幕交易等等，都是这项运动的看点。能站在赛场上的都是顶尖人才，他们就像食物​​链顶端的捕食者。

毕建业 训练场 2018 布面丙烯 196×130cm

《训练场》中的人物是四名倒立训练的足球运动员，他们就像绿色棋盘上的四枚棋子一样排列着，这一幕是运动员们正常的一天，但他们的姿势却似乎超出了人们的视觉经验。“日常”，这些样子让人觉得陌生，有些怪异。运动员通过日复一日的训练获得肌肉记忆，这是他们在赛场上发挥的基础，这种重复的练习甚至让人想起了塞尚，屠夫丁的杀牛、温玉柯的画竹、养由基的百步穿柳都对这种训练的成果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这片训练场并非封闭的建筑，背景中两排远山为主角和观者提供了相同的视野，放眼望去，开阔而平坦，淡紫色的天空中隐约可见两个女性身体的轮廓，这样的安排让主角与背景的关系变得轻松而富有戏剧性。

■周：其实足球除了对抗性强之外，还伴随着巨大的不确定性，这或许是这项运动具有吸引力的重要原因，没有人能够准确把握场上的走势。

■毕：一场比赛中，狂喜和悲伤可以瞬间改变，就像人生不可预测一样。足球是生活的模拟，场上场下，各种情绪和状况都会展现在人们面前。

毕建业国家德比2015-2017 布面油画 150×200cm

西班牙国家德比（西班牙语：El Clásico，加泰罗尼亚语：El Clàssic），直译为经典之战，是西班牙两大历史最悠久的俱乐部皇家马德里和巴塞罗那之间的比赛，这两支俱乐部是西班牙最成功、最具影响力的俱乐部。历史上马德里和加泰罗尼亚之间的激烈冲突，让这项达到竞技水平最高的国家德比备受全世界关注，每场比赛都有来自多个国家的数亿球迷观看。

这幅作品聚焦德比战中两名球员激烈的身体对抗。这种构图让人联想到巴洛克绘画，两个人占据了整个画面。他们的形象与库尔贝画作和毕加索画作中的摔跤手相媲美。在海滩上奔跑的两名女子大大缩短了她们与观者的距离，使得画面在视觉上极其稳定，充满体积感和冲击力。

巴洛克时期的画家喜欢描绘激烈冲突的场面，题材比文艺复兴时期更为广泛和自由。足球在和平时期常常被称为战争，它最大程度地模拟了生活中的挣扎与苦难。这样的当代主题在西方传统绘画的框架内得以延续，引发了绘画新的思考与探讨。

■ 周：在你的作品中，经常会出现生物题材，或者一些超现实甚至诡异的形象，很多叙事都不是线性的。但在与足球有关的作品中，它们更加现实。或者能不能以一种直观的方式呈现出来？从这个角度看，足球的绘画与其他作品有联系吗？

■毕：太具体了。两个人的身体碰撞，表情、肢体动作都很具体。这是我想象不到的场景。这个系列作品还是和其他作品的主题相关的。两队的首发十一人上场进行生存游戏，有人欢呼，有人倒下。

毕建业个展《闪亮的獠牙》展览现场2024

毕建业 闪亮的獠牙 2022 布面丙烯

此次展览的主题源自他的新作同名作品《闪亮的獠牙》（2022）。在巨大的画布上，毕建业为我们展现了贵族外出狩猎的现实场景。在精心编排的平静瞬间之下，隐藏着瞬间。画中的男人与猎犬默默地站在雪地上，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而远处的猎物正在向猎人发起攻击。《闪亮的獠牙》恰如其分地向我们展示了战斗前的危急状态，并化作一股无形的力量贯穿了整个展览。

■周：但你关于足球等题材的作品还是很不一样的，你其他的作品往往直接面对生物的冲突与斗争，很原始、很赤裸。但对于体育游戏来说，还是有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我们都称之为“规则”。它会被概括为文明体系的产物，从无限战争到有限竞争，这是否意味着人类的进步，还是看似文明的冲突？

■毕：是的，有规则。这不像打猎，一只兔子或一头野猪必须同时对付猎人的枪和一群猎犬。兔子拼命地跑，但没有裁判会向猎人出示黄牌警告他违反规则或作弊。这么多人对付一只兔子。

另一方面，欧洲人的民族意识已经不如美国人或亚洲人那么强烈，很少看到欧洲球队在赛前奏国歌时泪流满面，或者看到他们作为国家队成员在失利后捶胸顿足，美洲球队我们都再熟悉不过了。从这个角度看，欧洲杯没有美洲杯那样的紧张感和烟雾缭绕感，也是正常的，一个是社会在逐渐融合，而另一个还处于撕裂或分裂的阶段。从文化角度看足球是一个更大、更有趣的话题。

毕建业 中午 2018-2020 布面丙烯

毕建业场 2021 布面丙烯

《田野》的主人公是一个抱头扑倒在地的足球教练。

■ 周：除了绿茵场上的球员，我还发现您对足球教练很感兴趣。好像您还画过几幅不同的作品，比如《中午》。那么为什么会把焦点放在这些球场上呢？在下面的教练身上？

■毕：画教练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教练是一个很有挑战性的岗位，当然我这里指的是俱乐部教练。你经常可以看到一个教练在执教一个俱乐部一两年后头发就白了。国家队教练就这么闲逛比较容易，毕竟每年国家队的比赛不太多，球员们从各个联赛飞回来，训练几天，打几场比赛，就像一个短暂的聚会。我最近一直在想，教练在场边是不是战术指挥家，还是更衣室领袖？可能两者都有。

社交媒体截图

汉斯·弗利克是德国前足球运动员、现任足球教练，2020年欧洲足球锦标赛后出任德国国家足球队联邦主教练，2019-20赛季起担任德甲俱乐部拜仁慕尼黑的助理教练，2019年11月4日起担任该俱乐部代理主教练，同年年底升任该职务，现执教西甲球队巴塞罗那。

加雷斯·索斯盖特，英格兰足球运动员，司职后卫，退役后成为教练，现任英格兰国家足球队主教练，带领英格兰队杀入本届欧洲杯决赛。

这次欧洲杯是比利时黄金一代的收官演出，这么好的球队因为主帅的平庸而早早被淘汰。比利时主帅是采访高手，非常擅长人际关系，工作上一直平庸，这样的业务能力保证了他一直有合同在身。当然，执教艺术不只是战术，与球队的人际关系也很重要，比如英格兰一直在错误的战术下狂奔，主帅索斯盖特也为了不得罪任何人，让几乎每个队员都上场，有时候看起来像是无能的表现，他只是选择做一个没用的好人，这是他的生存之道。

毕建业训练场（中） 2018 布面丙烯 120×100cm

毕建业训练场（小） 2018 布面丙烯 65×55cm

■周：除了日常的工作之外，你平时会做一些体能或者技术方面的训练吗，因为足球训练也有不少的工作？

■毕：我现在偶尔会踢足球西甲球队代表的民族，但之前参加的球队都解散了。作为业余球员，我没有训练的计划，跟职业球员没法比。足球就像画画，业余球员要保持好状态不容易，容易的话，几个星期不踢球，球感、肌肉记忆就会变淡。画画需要每天用笔在画布上画，保持手感、状态，才能被称为职业球员。在我看来，足球运动员的训练就是每天练习画画，日复一日地形成好的肌肉记忆。卖油人和百步穿杨的故事是一样的。足球也被称为没有硝烟的战争。央视体育新闻主持人通常会说，一支球队备战某项比赛，全国上下花费几亿体育投入，换来一块国际金牌。士兵带着经验上战场，经验就是他们在训练中习得的生存技能。

■周：你提到了那么多巴萨球员以及他们背后的那些事，你是巴萨球迷吗？

■毕：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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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Talk”是站台中国-dRoom项目推出的新专栏，为艺术家和从业者提供对话、讨论和交流的平台，这里没有最终的答案，我们也不相信政治正确，但对话就像流动的水，流动的水永远不会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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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Room》是站台中国当代艺术于2016年10月启动的艺术项目，通过基于物理与虚拟空间的互动行为，探索和思考艺术在现代生活语境中的新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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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周博文/视觉设计刘瑞雪